【CK】日照 chapter.16 是你浪漫（刑侦/悬疑）
（一）
“嗯？”电话那头里奇的声音有些模糊。
想必是他还在忙活那些蛋糕和点心，克里斯在脑海中描绘着里奇匆匆摘下小熊手套接电话的样子，带着还没干涸的泪痕笑了。
“你现在想去希尔斯特海滩吗？”克里斯又重复了一遍。
“唔......”里奇那边传来一声烤箱的提示音，然后他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我的烤箱还要等十几分钟，可以吗？”
“我在你家门口等你。”克里斯迟迟没有挂电话，又补了一句，“带着酒。”
他说完便挂了电话，是的，他突然想去买点酒。
上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是大学毕业典礼，还是警局入职仪式？他也不记得了。
放下车钥匙，克里斯打开门走出了他的出租屋。
他的出租屋在一个和拉里社区有些相似的小区里，每天人来人往的多是一些刚毕业的穷学生和从事体力劳动的工人，作息时间多种多样，因此从早到晚都有人走动。
克里斯刚好遇上邻居回家，是个生面孔——看来是又换了新的租客，克里斯与他擦肩而过，没有打招呼。
大家彼此素不相识，也没有相识的必要。
走入小区门口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即使克里斯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尽人意，但他依旧拿起了相当于自己酒量四倍的酒，其中甚至包括一瓶威士忌。
掂着这么叮呤咣啷的一兜子下了地铁，克里斯向里奇家走着。
远远地离里奇家还有十几步远，里奇就打开了房门，看着从大敞的房门中散发出的热气，克里斯不得不紧跑了两步。
里奇从烤箱中端出一盒布丁烧递给克里斯，“吃甜的会让心情好一点。”
克里斯把手里的一提酒往背后掩了掩，他心情不好得有这么明显吗？这个毛病好像得改改......不然以后查案的时候情绪外露被抓了把柄就不好了。
他接过里奇手中的小饭盒，上面贴了唐老鸭的小贴纸，克里斯想起里奇有二十七只唐老鸭的被套——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唐老鸭。
“好啦，走吧。”里奇手里拿着一瓶开了瓶的朗姆酒，“我家只有这个了……我很少喝酒，这是前两天做朗姆酒冰淇淋蛋糕的时候剩下的。”
克里斯立刻明白是自己在电话里的最后一句话让里奇误解成了要他带上酒，他把手里沉重的塑料袋又掂了掂，那些荧绿色的玻璃瓶相互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抱歉，我不是说要你带......是我带。”
——那就是说，里奇不是看到他的酒才觉得他心情不好的？里奇是在电话里就这么想了吗？克里斯突然间有些局促。
里奇从他的袋子中摸出一瓶酒，颇为熟练地在窗台上磕开瓶盖，递给克里斯。
他们不约而同地不再说话，关了房门走进这片长夜。
（二）
瘦长的月亮像一把锋利的镰刀，划破漫长的黑夜，刺痛长夜里无眠的每一个人。
克里斯还没走到海边，已经仰头咕咚咕咚咽下了大半瓶酒，莫兹公路今天没有开路灯，只有淡淡的月光相伴。
他在月光下举起手，五指张开，透过指间的缝隙看着月亮。
里奇侧过头来看着他。
“你为什么都没有问我为什么？”克里斯开口，吐出的雾气向里奇飘散。
“那为什么？”里奇也仰头喝了口酒。
克里斯踢飞一颗小石子，小石子撞上路边的石墩又弹回来，他向右一步想要躲开，一下脑袋发晕撞上里奇的肩膀。
“不为什么......月亮好亮。”他趴在里奇的后背上。
“嗯，月亮很亮，黑夜很黑。”里奇附和着克里斯，任由他把大部分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两个人一路跌跌撞撞，准确来说是里奇被克里斯拖着跌跌撞撞，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才走到希尔斯特海滩。
海水在黑夜中也是一片墨色。
克里斯拉着里奇在岸边坐下，他们坐得离海很近，但凡一股大浪过来就会打湿他们的鞋子。
里奇又开了一瓶酒递给克里斯，克里斯接过，怔怔地盯着这瓶酒，或者是酒背后的什么东西，“我下午，审了一个嫌疑人，”克里斯吸吸鼻子，“劳伦斯那个，他......他，对劳伦斯很不好。”
“他说劳伦斯是‘她’......”莫茨高的那些话已经印在了克里斯心里，但是他说不出口，断断续续地给里奇描述了一个大概。
里奇默默地和克里斯碰杯，克里斯的手无意识地在沙滩上挖出一个小坑，“我们当时看了卫星地图，劳伦斯坠海的那片礁石，是最高、最陡的，他真的很想......”
克里斯想说“很想死”，却被里奇打断接上了一句“离开”。
很想离开。
“劳伦斯，是个怎么样的人？”克里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面对着里奇，向后面的大海倒退着走。
“喜欢粉色、喜欢草莓味的纸杯蛋糕，”里奇的眼神在黑暗中晦暗不明，“喜欢......笑。”
克里斯已经走到了海水没过他的膝盖的位置，一个浪过来，打得他踉跄，里奇见状赶忙三两步跑到他身边扶住他。
海水冰冷刺骨，克里斯的手心滚烫。
“你也很喜欢笑，”克里斯喝了一口伏特加，觉得自己浑身都要烧起来了，“我在艺校看见你那次，你就很喜欢笑呢......和现在一样。”
“你喝醉啦，”里奇半扶半抱地把克里斯往岸边带，“会感冒的。”
克里斯本就力气大，醉了之后蛮劲更是增了几分，拖着里奇向海水更深的地方走去。
“我想起来了，我上次这么醉......就是见到你那天。”
——你真的想起来了吗？其实没有想起来。
“都是快七年前了......好巧哦......其实我不喜欢喝酒的，但是你那天说的，你还记得吗？蓝色的蝴蝶？”
——记得，我这辈子都会记得。
“然后我看到，有一杯酒叫做......蝴蝶之夜，好漂亮的名字，但是我喝了之后，醉得像条不会走路的小狗。”
——可是你现在也醉得像条不会走路的小狗呀。
“真的，我当时没好意思跟你说，但是你是个很浪漫的人......蓝色的蝴蝶，真的很浪漫。”
“是你浪漫。”里奇忍不住开口。
——反正他现在喝醉了，明天应该不会记得的吧？
（三）
克里斯觉得自己面前已经出了重影，他需要很努力才能在水中保持稳定，但是身边的里奇看起来仿佛只是喝了几杯果汁，“你为什么没有醉啊？你好能喝......你经常喝酒吗？”
里奇看着手中的酒瓶若有所思，“不，我讨厌酒，也讨厌......烟。”
“抱歉，”克里斯揪起自己的外套闻了一下，白天的烟味依旧很重，“对不起你洗的衣服，我听到你咳嗽了......”
“没关系，”里奇看着天空中钩子般的残月，一颗心也仿佛被高高吊起，悬在空中，“我也可以帮你再洗一次的。”
克里斯拽着里奇越走越深，海水逐渐从他们的膝盖到了大腿，里奇看着远处迅速移动着、即将到来的海浪，突然间四肢发麻。
那种熟悉的恐慌感在瞬间席卷而来，在一阵头晕目眩中，里奇下意识地攥紧了克里斯的手。
克里斯在恍惚中感受到里奇的手掌变得冰冷而湿润......但是好像冰冷得过了头。
紧接着，里奇仿佛暴风雨中摇摇晃晃的独木舟，摇摆着就要栽进水里。
克里斯惊急，八分酒醉瞬间醒了七分半，他用尽全身力气抱住里奇，但是他的身体依旧有些不听使唤。
大浪在这时到来，将两人一起击入海面。
这大概是涨潮，冲上岸的海水力道极大，夹杂着许多水生物和杂物，克里斯感受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擦着脸颊划过剌了道口子。
他一手搂着里奇浮浮沉沉，呛了几口水才好不容易站起来，里奇在海水的冲击下也清醒了些，靠在克里斯身上慢慢地向岸上走。
借着月光，克里斯看见里奇脸上也划开了一条不小的伤口，正在向外淌血，里奇似乎也感受到了刺痛，伸手就向脸上摸去。
“别！”克里斯按住他的手，“闭眼睛，你流血了。”
里奇的声音低哑而干涩：“这么黑呢......没事的。”但还是依言闭上双眼。
克里斯小心地用袖子擦掉了一些血迹，掺着里奇捡起来时放下的朗姆酒和布丁烧，他打开布丁烧的盖子，拿起叉子小心地挖下一块。
上层是绵密的芝士蛋糕，下层是细嫩的鸡蛋布丁，蛋味和奶味都很足，但又不太甜，最下面还有一层微苦的焦糖脆，克里斯很喜欢。
“很好吃，”克里斯发誓，他在认识里奇之前真的对甜品毫无兴趣，“是你刚刚做的吗，给我做的吗……”
“嗯。”
“谢谢。”
至此又是一路无言。
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三点，地铁和公交早已停运，里奇心安理得地邀请克里斯再住一晚，克里斯只好心安理得地答应了。
不过，好在克里斯留下来了——他睡眠浅，刚睡下一会儿就在里奇粗重的喘息中醒来，克里斯一边祈祷一边贴上里奇的额头。
滚烫——得，白祈祷，就知道上帝不靠谱。
随即他打开手电筒在屋内寻找着药箱，里奇屋内的陈设并不复杂，克里斯扫了几眼便看到了那个巨大的蓝色唐老鸭药箱，“又是唐老鸭啊......”克里斯小声感叹着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半箱的文拉法辛和碳酸锂。
注*：
①克里斯叫里奇闭眼：前文里奇说过他晕血
②文拉法辛：抑郁症用药
③碳酸锂：双相障碍用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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